我佛無「牙」 ──另眼看這場星雲法師恭迎「佛牙」之宗教秀── 董芳苑 四月七日〈自立晚報〉三版的「自立廣場」以四分之一的版面報導海內外政商學界人士兩百多人浩浩蕩蕩出國恭迎「佛牙」，並且故意以不怕死的精神搭乘出事率頗高的華航空中巴士前往泰國首都曼谷。勿論「佛牙」之真偽，如此這般的迎接「佛牙」之陣容，也可算是五十年來佛教界之盛事。就記者所報導之實況看來，此次迎「佛牙」之宗教秀，的確很「政治」、很「財勢」，也很「中國」。說它很「政治」的理由是：「佛牙舍利恭迎團」的團長是吳伯雄這位國內舉足輕重之政治人物，其他尚有陳履安、吳敦義等具有政治身份之領導者。「佛牙」抵達桃園國際機場的四月九日當天，副總統連戰，行政院長蕭萬長，省長宋楚瑜與各部會首長都要前往迎接。當四月十一日這顆真假莫辨之「佛牙」被供奉於中正廟廣場舉行「顯密護國祈安法會」時，李登輝總統還要親臨獻花祝福。這種政教合一之景象，足以推荐列入「金氏世界紀錄」，而星雲大師也可以獲得一個「政治和尚」的雅號。至於浪費公幣乙事暫且勿論。 說它很「財勢」之理由是：這個「恭迎佛牙舍利團」規模之浩大，包括十二位西藏密教的喇嘛 (而「佛牙」贈與者貢噶多傑仁波切也在其中)，國內的工商界、學界、政界、媒體記者，以及來自美國、英國、加拿大、馬來西亞等佛教界人士共有兩百十四位。卻多數均屬於星雲法師所手創的「國際佛光會」會員，有權勢及財富者比比皆是。這樣的場面使我佛釋迦見之都會忙著解釋：“ 不可說！不可說！” 至於說它很「中國」的原因，除了此次「恭迎佛牙舍利團」係由統派和尚及政客主導外，來台之路線也很令人玩味；就是於四月七日出發由印度而西藏，再由中國的西藏輾轉到印度，而經泰國迎回台灣的。為何不自印度經泰國而直接迎回台灣?卻偏偏要回到中國的密教聖地西藏又繞一大圈再迎回台灣呢?是不是有心人故意讓「佛牙」回西藏一趟再由台灣高僧迎回而遂其「文化統戰」之陰謀呢?果真如此的話，就四月九日前往桃園國際機場迎接這一顆「中國佛牙」(據傳中共不予承認)的國民黨大官都可能因此被中國「統戰」去了！畢竟“ 醉翁其意不在酒”，何況星雲大師過去又受到中共官方那麼禮遇呢！ 倘若「佛牙」之於普世佛教徒如此重要的話，主張西藏獨立的藏傳佛教精神領袖達賴喇嘛一定也會參與，絕對不會專程前往日本的京都出席參加第一屆「全世界佛教興隆會議」。欲使「佛教」振興於現代世界，到底是參加京都的大會重要呢?還是勞師動眾在亞洲大陸繞一大圈去接來一顆真偽待考的「佛牙」重要呢?就這點而論，榮獲諾貝爾和平獎金的達賴喇嘛是可敬的，台灣大發慈悲心的慈濟大師不去迎接「佛牙」也是對的，唯有愛做秀的星雲法師敬陪末座。 國立高雄海洋技術學院黃吉村教授於四月四日在＜自由時報＞的「自由廣場」之精彩言論，誠然已經指出「佛牙」鎮國之妄心迷信所在。因為佛家之慈悲心應該以大乘佛教的「菩薩行願」為重，多做助人利他的社會服務，佛陀才會衷心喜悅。研究佛教史有成的江燦騰教授對於「佛牙舍利」之真偽，也交帶得相當清楚。說實在的，這顆「佛牙」的來源相當可疑。因為正統佛教經典的《阿含經》裡，自佛陀大弟子阿難和大迦葉之“ 如是我聞”記錄，君不見佛陀交代過他的弟子非要供奉「佛牙」不可(只有後代的《大般若涅槃經》有所言及)。凡是研究佛學的人都知道，單單是佛陀誕生的日期之考證，南傳佛教與北傳佛教的定論都不相同，至少有十種以上之說法。諸如一九五○年首屆「世界佛教友誼會」於可倫波所定者，佛陀是生於公元前六百二十三年，入滅於公元前五百四十三年；日本佛教學者宇井伯壽則主張佛陀生於公元前四百六十六年，入滅於公元前三百八十六年。佛陀的生日與入滅的年代，南傳與北傳兩大佛教系統的主張都相差一百多年了，何況「佛牙舍利」不知如何去尋找與保存呢? 其實「佛牙」之「真」，是後代佛教弟子「信」出來的，不是歷史可以證明的。 不過就宗教「聖物」所象徵之意義言，倒是有其存在的理由。「佛牙」之存在既然是「信」出來的東西，自然已經超越了真假的世俗辯證。宗教人一向就是以「信仰語言」來證明自己的教義，而「信仰語言」本身就是一種「象徵」（symbolism）。既然是「象徵」，便非歷史與科學所能夠追根究底，而只能憑著宗教人的信仰經驗去尋找它的「意義」為何。大乘佛教主張眾生皆有「佛性」。也就是說，人類以外的牛、馬、狗、豬等動物同樣也可以成「佛」。據此而論，就牛牙、馬牙、豬牙、狗牙都可做為「佛牙」之象徵，管它是不是釋迦佛陀之舍利遺物。當然這樣的「佛牙象徵論」無法教虔誠之佛家弟子心服口服，為的是他們所要的正是貨真價實之「佛牙」。 以平常心而論，現代台灣佛教最迫切需要者，絕對不是星雲大師所主導的這一場「恭迎佛牙」之宗教秀，更不是花費十數億新台幣去建造「佛牙塔」使台灣多了一個觀光聖地這件事。應該是以台灣佛教豐富之資源去教育斯土斯民懷有慈悲心腸的「菩薩行願」，進而大公無私的服務社會人群，與苦難中的被壓迫者在一起，為台灣未來的安危犧牲奮鬥。原始佛教向來奉行：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及涅槃寂靜的「三法印」教義。倘若佛陀釋迦今日來到咱們寶島台灣目睹他的弟子星雲法師在台灣及亞洲社會從事這一場「恭迎佛牙」之宗教秀，他一定會長嘆三聲，又對星雲法師搖頭說道：“ 放下佛牙，成佛為要；時空無常，我佛無「牙」”！ 1998年4月8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