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29日台灣建國正名制憲國際線上研討演講會

■「台灣光復80週年」提供的良機

上次我演講時已經講過一次，但請讓我再次強調一下我的想法。

我確信，台灣建國最大的阻礙有兩個：一個來自在台灣內部。直白的說，就是以國民黨為代表的擁護中華民國體制、反對台獨的勢力。另一個是在國外，也就是高擧「一個中國」原則的中華人民共和國。

因此我覺得台獨運動的重要任務應也有兩個。一個重任是在國內建構正確的國家認同。換言之，使國內人民了解「台灣就是台灣，不應該是中華民國」。另一個重任就是促使國際社會了解「台灣就是台灣，絕非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進而獲得國際支持，對抗中國併呑台灣的野心。

為什麼我今天要再特別提到這些呢？因為今年是所謂的「台灣光復80週年」。「台灣光復」指的是日本在終戰後的1945年10月25日將台灣「歸還」給中華民國。正如獨派的各位所知，那是錯誤的講法，事實上日本沒有將台灣割譲給中華民國。

但是多數台灣人不知道這個真相。台灣人不知道，國際社會更不知道。我想今年的這樣狀況，會給台灣的獨派人士提供一個好機會去執行我剛說的兩個任務，使內外的人民了解「一個中國」是虛構。

■以史實戳穿「台灣光復」的謊言

據說國民黨與中共都準備進行紀念「台灣光復80週年」的活動。國民黨主席已表示說「希望賴清德總統能夠帶領國人一同慶祝這個重要的節日」。他們國民黨，除了想要宣傳該黨對台灣做出的貢獻之外，可能還有在台灣恢復大中國主義的企圖。

中國國台辦發言人日前也說「希望廣大台灣同胞和我們一道，銘記抗戰歷史，捍衛台灣光復、回歸祖國的勝利成果，堅守民族大義」。她也強調說「台灣光復的歷史無可辯駁地證明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從國際法的角度來看，所謂的「台灣光復」百分之百是非法無效的。台灣雖然在1945年被中華民國佔領，但台灣的主權並沒有移轉給中華民國。這是事實。事實是真理的武器，所以，如果台灣人能以這個事實揭穿「台灣光復」的謊言，反而可以「無可辯駁地證明」台灣不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

獨派需要打破敵人的虛假宣傳。我相信這種言論活動很有說服力，値得推動。

還有，最近美國AIT與國務院打破了長久的沈黙，公開作出「台灣地位未定」的論述，證實「二戰後的台灣政治地位沒有決定」。接着，民進黨也開始表明「沒有台灣光復節」。這種狀況變化，對台獨運動來說是東風。我覺得不能錯失這個良機。

■「一個中國」的法律依據是虛假歴史

那為什麼「台灣光復」是非法無效的呢？先看看國共兩黨的中國人所謂的「台湾光復」的經過。根據中國政府發布的有關台灣問題的白皮書，它的經過可以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1943年中美英發表《開羅宣言》宣布，其宗旨在使台灣、澎湖列島等，歸還中國。

第二，1945年7月26日，中美英共同簽署《波茨坦公告》重申「開羅宣言之條件必將實施」。

第三，1945年9月，日本簽署《日本投降條款》承諾「忠誠履行波茨坦公告各項規定之義務」。

第四，1945年10月25日，中國政府宣告「恢復對台灣行使主權」，從法律和事實上收復了台灣。

這個說法應是國共兩黨共有的。但中共還主張說「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取代中華民國政府享有和行使對台灣的主權」。這就是和國民黨的主張不同之處，而這個中共的主張已經得到了許多國家的支持。

中共與國民黨將《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和《日本投降條款》定義為「一系列具有國際法效力的文件」。簡單地說，日本在1945年10月25日依照這個一系列文件，將台灣割讓給中華民國。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台灣光復」。這種看法是在台灣和中國都很普遍的。

中國目前還將這個看法傳播到全世界。習近平日前也投書俄羅斯媒體指出《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等一系列具有國際法效力的文件都確認了中國對台灣的主權」，然後強調了「不論外部勢力如何介入，中國必將統一」。但事實上，這都是擴張主義者撒的個彌天大謊。

正如獨派人士所知，《開羅宣言》只是沒有簽字的新聞稿，《波茨坦公告》也只是一個公告或布告，都不是條約，沒有法律約束力。但日本1945年9月2日正式簽署《日本投降條款》，即日方所稱的《降伏文書》，《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就對日本確實有約束力了。換句話說，日本負有將台灣歸還中國的法律義務了。所以中國人特意將《降伏文書》叫作「具有國際法律效力的文件」。他們說的不是錯誤。

但中國人應該了解的就是哪個《降伏文書》，只是一種停戰協定而已。戰爭導致的領土變更不是依據停戰協定執行，而按照和平條約來執行。這是國際法的常識。

所以，中華民國依據《降伏文書》強迫日本割讓領土，當然是無效的。

台灣真的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嗎?領有權是需要有國際法基礎。那麼，國共兩黨所強調的「一個中國」的主張有什麼樣的國際法基礎呢?

從中國政府的各種台灣問題白皮書來看，那就是日本將台灣割讓中華民國，即「台灣光復」。「台灣光復」就是「一中」原則唯一的國際法基礎。但「台灣光復」是虛假的歷史，所以「一個中國」原則也是立足於虛假歷史上的虛假政治原則。

我們必須將此事告訴全世界。

■台灣需要「廢止光復節」運動

那麼在1945年10月25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天「台灣光復」的舞台是在台北舉行的日軍的受降典禮。在那場典禮上，中華民國上演一出非常越權的政治閙劇。出場的主角有兩個。一個是中華民國的台灣省行政長官兼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陳儀，另一個是日本台灣總督兼第十方面軍司令官安藤利吉。

那個時候，陳儀將「中國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暨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署部字第一號命令」交付給安藤利吉。該命令第二項規定「台灣省行政長官接收台灣、澎湖列島的領土、人民、治權等」。

根據日本方面的記錄，日本台湾總督府很明白，在國際法上軍事佔領不能移轉被佔領地的主權，和平條約生效後才能改變領土。但戰敗國的台灣総督府迫不得已屈從了中國的無理要求。安藤利吉在陳儀交給他的命令受領證上簽了名後，陳儀就宣布「從今天起，台灣及澎湖列島已正式重入中國版圖」。

但不但軍事佔領不能改變領土主權，而且安藤利吉也沒有代表日本割讓領土的權限。中華民國對他交付一張命令書就真的能改變一個國家的領土嗎?那完全是胡閙。

以上我講的就是中國人想要隆重地紀念的「台灣光復」的真相。依據國民黨的邏輯，「台灣光復」是「一中」的法理根據的同時，也是台灣歸屬於中華民國的法律依據，但事實上，「台灣光復」只不過是個謊言。

國民黨政府佔領台灣以後，訂定10月25日為「台灣光復節」。那是他們對台灣人實施的中國人化教育一環。雖然2000年取消了光復節的放假，但今年5月，立法院在國民黨主導下，再度將那天訂為國定假日，使我擔心台灣民眾的國家認同更錯亂。

但是當初連台派的媒體、立法委員都不太像我那樣的危機感。「台灣光復」的真相，他們是不知道，還是知道了也不感興趣？看來台灣人的國家意識已經相當麻痺，這可能因為台灣民眾從來沒有機會好好的思考中華民國佔領台灣的歷史真相。

如果國民黨舉辦紀念「台灣光復80週年」活動，台獨人士也可以藉此機會開始「廢止光復節」的運動，展開一場戳破「台灣光復」謊言的言論活動，而在民眾對歷史真相缺乏理解的狀況下，通過揭穿「一個中國」的謊言，喚醒人民的意識，讓他們思考新的國家存在形式。

我相信，對於台灣歸屬問題，只有透過準確的討論，才能獲得正確的認知。正確認知得到普及，台獨運動的空間就才會増大。

另外，也需要推動將台灣歸屬問題準確地收錄進教科書裡。這八十年來，中華民國政府對台灣人民進行錯誤的宣傳和教育。清除其遺毒也需要很長時間。但不用說這種活動也是台灣建國運動重中之重的一部分。

■中華民國佔領台灣是合法「代管」行為嗎？

中華民國宣布將台灣編入其領土的時候，同盟國對此抗議的聲音很小，那可能是因為當時同盟國已經計劃使日本將台灣割讓給中華民國。所以不抗議並不代表各國認為中華民國的行為是有效的。日本在1952年4月28日依據舊金山和平條約第二條放棄了對台灣的主權。這意味着至少簽訂該條約的同盟國都認為，日本在放棄台灣之前仍然擁有對台灣的領有權。如果日本沒有對台灣的領有權，就不能放棄台灣。

那為什麼舊金山和平條約沒有規定日本放棄之後的台灣的歸屬國? 那里有美國的意志在起作用。當時美國反對台灣歸屬中華人民共和國，也反對台灣歸屬中華民國之後被卷入中國內戰，最後歸屬中華人民共和國。

台灣的歸屬應該按照人民自決原則決定是在簽訂舊金山和平條約的同盟國之間成了主流意見。但很遺憾，當時中華民國流亡政府已經在台灣施行獨裁政治，不允許台灣人民行使自決權。

由此可知，中華民國政府不僅沒有對台主權，而且打壓人民的自決權，他們的佔領台灣毫無疑問的非法行為。

有一種說法是，中華民國統治台灣是代表同盟國的軍事佔領。日本放棄台灣之後，美國政府和日本政府也曾經作過相近的解釋，試圖使中華民國統治台灣獲得合法化。但我不太同意這種看法。

中華民國的對台灣的軍事佔領與接受日軍的投降確實是代表同盟國的，但中華民國政府的「台灣光復」並不是代表同盟國的。中華民國政府本身也認為台灣是從日本手中獲得的戰利品。雖然蔣介石至少有一次表示過台灣是同盟國「托管地」的認識，但他的政府正式宣布將台灣納入中華民國版圖也是事實。所以我想中華民國佔領台灣實際上不是代管性的合法行為，而是越權的、非法的行為。

■有劃時代意義的外交部長發言

最近我關注一個很好的變化。那就是中華民國政府講台灣定位的時候，開始提到舊金山和平條約。

中華民國外交部今年5月8日透過新聞稿，像往常一樣提出「《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都確認了中華民國對台灣的主權，這種錯誤的主張。但不久突然一變，外交部長林佳龍就說「二戰結束後，具有國際法效力的《舊金山和約》簽署，取代《開羅宣言》及《波茲坦公告》等政治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從未統治過台灣」。

林佳龍雖然沒說「《舊金山和約》沒有把台灣交給中華民國」，但否定了《開羅宣言》及《波茲坦公告》的國際法效力，就等於中華民國政府終於承認日本沒將台灣割讓給中華民國的事實。他的陳述有劃時代的意義。

如果今後林佳龍明確承認「台灣光復」是非法無效的話，中華民國統治台灣的正當性也必須受到質疑。我希望事情能向那樣的方向發展。

但是後來AIT提出「台灣地位未定論」之後，外交部發言人就這樣表示；「台灣自1980年代中期開始，由下而上推動政治自由化與民主化的轉型，並在1996年完成首次總統直選，至此中華民國政府的中央行政、立法代表皆由台灣人民選出，從此成為有效統治，並對外代表台灣的唯一合法政府」。

總之，民進黨政府是在說「民主化之前的中華民國是無效非法，但現在變成有效合法」。這種說法，不承認中華民國體制的多數獨派人士可能不接受的。但我覺得，從客觀的角度來說，民進黨政府的這種說法也是符合現實的。所以很有說服力，一般的台派一定會接受的。

但是難道這樣可以嗎？中華民國體制仍然是外來憲法下的外來體制，即使民進黨政府的說法有道理，中華民國體制的不正常也不變。

不只是美國，至少日本等簽署舊金山和平條約的國家的大部分，雖然考慮到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不敢公開表態，但也都還站在台灣地位未定的立場上。這意味着這樣的國家也依舊沒有把台灣視為新的正常國家。不正常的國家體制應該被正常化。國家正常化以後，台灣人民可以對世界宣布新國家的成立，然後為了獲得各國的承認做努力。我希望台灣人民就這個問題上進行更深入的討論。我覺得並非只有死守中華民國體制才是唯一的選擇。

■中國改變國際秩的野心與台美新時代

中國總強調「一個中國原則是國際社會普遍共識」，這並不是錯的。因為這十幾年來中國在迅速得到世界各國對「一中」原則的支持。根據澳洲智庫「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 報告，截至 2024 年為止，聯合國 193 個成員國中，已經有 119 個國家，即占總數62%的國家承認「一中」原則。其中95個國家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實現國家統一。70個國家公開支持中國以任何手段統一台灣。

另外，根據日本《朝日新聞》的分析，中國在賴清德總統就職一年間，透過雙邊會談或聯合聲明，已經取得至少36個國家對「中國統一」表態支持。

眾所周知，連聯合國秘書處也已經堅持「一中」原則，而將台灣稱為「中國台灣省」。聯合國秘書處不可能不知道「一中」原則是謊言，但他們也接受中國曲解聯大第2758號決議。這就是聯合國腐敗的證據。這樣的國際社會狀況，意味着中國的影響正在不断擴大，換句話說，中國主導的國際秩序正在形成。

賴總統最近接受日本媒體的採訪就表示，「中國併吞台灣只是第一步，最終的目的是改變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他說的完全正確。中國目前追求的國際秩序是容忍擴張主義的新秩序。支持「一個中國」就等於支持中國的非法侵略行為，也就等於挑戰現有的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一個中國」的政治宣傳已經深入各國的人心，哪怕是先進民主國家的不少人民也誤解為「台灣屬於中國，中國統一問題是中國內政」。

在這種狀况下，怎麼對外證明「一個中國」是謊言？我覺得一個高效又有說服力的方法就是對日本或美國等曾經的當事國政府要求證明「台灣光復」是虛假的。

首先在美國，日前AIT表達「台灣地位未定」的立場的時候就表示，《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及《舊金山和平條約》這些文件都未決定台灣最終的政治地位。隨後美國國務院也強調「AIT已準確傳遞訊息」。這樣，美國表示這樣的立場，也可以說等於間接證明「台灣光復」的虛假。

美國從尼克森訪中以來，一直不敢在公開場合提出「台灣地位未定論」，是因為美國從來視中國為「友人」。這次AIT表明「台灣地位未定」的立場，意味着現在美國比以往視中國為「敵人」。目前中國企圖的就是利用「一個中國」原則而併呑台灣，然後將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改變成中国主導的國際秩序。美國也許看到中國的這種野心，在台灣問題上已經不太顧忌中國反應，該反對「一中」時就反對「一中」。近年來，美國加強批評中國曲解第2758號決議也是那種態度的表現吧。

美國與林佳龍都否定「開羅宣言」與「波茲坦公告」的法律效果，自由時報指出那是「不謀而合」。但我卻推測台灣與美國提前已經商量過。因為我看如果沒有美國的同意，台灣的政府很難說出那種有可能使中國憤怒而提高台海緊張氣雰的事情。這樣看來，台美關係也許正在邁入新時代，台灣人也需要做好對外明確否定「一個中國」的準備。我覺得獨派的角色也越來越重要。

如果台灣人成功地讓美國政府更明確做證「台灣光復」「一個中国」都是假議題，一定就會衝擊國際社會，也不能否定會導致建立台美正式外交關係的可能性。

中共與國民黨都對美國這次提出的「台灣地位未定論」作反駁，但他們中國人只能照舊提出「台灣回歸中國論」。國民黨還強調日本透過日中和平條約確認台灣屬於中華民國，但那完全是胡說八道。簽訂日中和平條約，前提是日本不將台灣割讓給中華民國。國民黨不可能不知道當時的那個事實。

台灣獨派先進需要徹底駁倒國共兩黨的謊言，在台湾內外建立正確的認知。

■能使日本作證「台灣光復」是無效嗎？

中華民國接受在台灣的日軍投降是由同盟軍最高統帥麥克阿瑟發佈的《一般命令第一號》而執行的。根據1949年的美國陸軍副部長交給國防部長的一份備忘錄，麥克阿瑟當年，關於在中華民國佔領下的台灣指出「在締結和平條約之前，台灣在法律上仍屬日本領土。中國國民政府僅是代表同盟國的監管者」。由此可見，麥克阿瑟對中華民國只命令監管台灣，沒有命令領有台灣，這又是一個「台灣光復」是非法的證明。

如果今天日本政府也像麥克阿瑟那樣，向國際社會作證日本沒有將台灣割讓中華民國，那就可以大大打破「一個中國」的迷思。唯一的問題是，日本政府擔心日中關係變壞而總不想談台灣歸屬問題。

好幾年前，我試圖使日本外務省說出「台灣光復」的真相，打電話給外務省打聽了「日本曾經將台灣割讓給中華民國了沒有」。外務省當初以「日本已放棄台灣，因而沒有立場認定台灣歸屬」為由，拒絕回答。但我追問到底後，終於得到「我國沒有割讓台灣」的證詞。

但我這個日本人打電話，沒人會關注的。如果台灣的獨派勢力在媒體的關注下，進行同樣的活動，成功地打聽出日本政府的回答，在「台灣光復」的議題上就會取得重大進展。

雖然這種行動本來應該由日本人做的，但我覺得台灣人來做更有衝擊力。如果台灣人採取行動的話，很多日本人也會作支持、支援的。

使日本、美國等當事國做證「台灣光復」是無效，對台灣來說真是有價値的策略。但應該需要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

我會在日本持續的支持為台灣的國家正常化而努力的台灣朋友們，也真心想和台灣朋友們一起推動台湾獨立建國運動，並為運動做出貢獻。